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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Nov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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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吓,虐待和孤独:郑文杰揭示其在中国被强迫录制认罪细节

今年夏天,中国国家安全局抓捕了香港公民郑文杰并将其隔离关押。他们对其审讯并实施酷刑,迫使他录制了多个认罪视频。中国官方媒体上周发布了其中一个片断。以下是郑文杰的认罪视频如何被录制的幕后经过。

中国官媒CGTN播出的摇晃不定的镜头中,该年轻人即为香港公民郑文杰,其曾在英国驻香港领事馆任职,并于8月被中国国家安全局拘留。就在该视频播出前一天,他打破沉默,向西方媒体讲述了中国警察是如何将其绑架,戴上镣铐和实施酷刑,指控他是英国的间谍,并威胁要对其判处长期徒刑。

因此当他们要求其接受录制认罪视频时,并且采用三个不同的故事情节,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说不。

 

录制始于第11天(8月20日)

郑文杰后来才发现,第11天也意味着各国媒体开始报道中国警察将他拘留的时候。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两组不同的警察——身着便衣的秘密警察和穿制服的民警,开始以三个不同的故事情节拍摄至少六场不同的认罪:

  1. 国安警察要他承认“出卖祖国”;
  2. 制服民警要他承认“嫖娼”;
  3. 国安警察和民警均让他在两个版本的问答环节视频中“出演”,在视频中强调有受到公正人道对待,并未受到虐待。

第一次录制发生于8月20日(第11天),当时郑文杰被安排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录制他的“祖国”和“嫖娼”供述。8月23日(第14天),警方让他重录了这两个供述;8月24日(第15天)被释放前数小时,国安和民警安排他录制了两个单独的问答环节,说他得到了公正和人道的待遇,警察没有做错任何事。 

 

写脚本

警察指示郑文杰以“认罪书”的形式写下视频脚本。郑文杰说,“他们大致告诉我要写什么,让我用自己的话写下来。”对于所有录制视频,警察均先行审阅了他写的内容并告诉他进行修改。

问答环节视频完全由警察策划脚本,要求他在视频中绝对要说的事情包括:

  • “我必须道歉并表示忏悔”;
  • 在问答环节中,他被迫提及他并不记得的已发生事件的确切日期和时间,并说警察有理由将他行政拘留15天,如果警方认为合理,甚至可以再关两年;
  • 他必须说,“我没有受到不人道或非法的对待,”以及他不想雇用律师或与家人联系(尽管事实恰恰相反);
  • 国安警察坚持让他说:“我被西方势力所利用,”以及“我应该爱我的祖国[中国]”。

 

 着装和布景

虽然此前很多强迫电视认罪受害者被要求更换衣服,打扮一翻才进行拍摄视频,不过郑文杰是身着平常在看守所穿的制服进行拍摄。警察还忘了归还他的眼镜,但在拍摄之前,他们让他剃了胡子。

“已经14天没刮胡子,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野人,”郑文杰说。

当国安警察审问郑文杰时(其中一次持续了筋疲力尽的48小时),他们通常是在一个离关押地罗湖看守所40分钟车程的秘密地点进行。他们会用警棍殴打他,将他的胳膊吊起来,使他以艰难的姿势蹲上数小时。虽然在看守所进行的长时间讯问有较好的待遇,但还是被铐着锁在老虎椅上。

然而,当制服民警拍摄强迫认罪录像时,他们将郑文杰带到环境更“舒适”的看守所大厅。

而国安警察在审讯室拍摄了他的“祖国”供词,当其被释放前数小时拍摄问答环节式的供述时,民警和国安将他安置在有一些装饰物的看守所接待室的一把软垫椅上。在深圳警方发布的短片中,可以看见郑文杰身旁有一个小盆栽和一个茶几。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允许我戴眼镜,所以我一直感到头昏眼花和窒息。”——郑文杰证词

 

排练和重拍

拍摄前,警方会让郑文杰复述他的台词并排练“表演”,他说,即便如此,每次录制仍然需要重拍三至五次。

“他们指导我的语气和手势应该尽可能自然,而且由于我需要记住台词,有时我会忘记 [说些什么],然后他们会提醒我 [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重拍,直到他们满意为止。”

 

酷刑和威胁

在中国,强迫认罪的受害者通常是在极大的胁迫下才答应录制,郑文杰也不例外。每当他不合作时,警察就会殴打,折磨和恐吓他。他说,“如果我不合作录制认罪视频,他们没有明确承诺在行政拘留15天后就让我离开,但是如果我没有这样做,那我绝对没有机会获释。”

 

掩盖真相和勒索

在此前的中国强迫电视认罪中,警察通常会谎称拍摄认罪的原因——说是给上级看,以便说服他们给予宽大处理。

郑文杰的情况中,他们未告诉他拍摄的原因,但他认为警方录制视频有两个原因:

  • 掩盖他遭到非法待遇的事实真相,因此让他在镜头前表示受到警方良好的待遇;
  • 作为勒索形式,“我知道这些录像会被用作威胁,如果我不好好表现[并做出类似]将案件的真相公之于众[之举],他们就会将视频泄露给媒体”。 

 

心理代价

即使开始拍摄时,郑文杰还心存一些希望,因为他意识到中国警察可能对媒体高度关注他的案件感到不安,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突然要录制认罪视频的原因,他说那些在镜头前的谎言给他带来很多痛苦。

“因为那些供词根本就不是事实,我仍然[为录制视频]痛苦不已。如果他们公开了视频,那么不仅给我造成二次伤害,也伤害了我的女友和家人。公开视频只会不断提醒我们这段不想记住的痛苦经历。公众会嘲笑和讨论这些视频,这侵犯了我们的个人隐私,使我们承受巨大压力,并面临政治迫害和人肉搜索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