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监狱的残酷现实

中国监狱法

「第四十七条  罪犯在服刑期间可以与他人通信,但是来往信件应当经过监狱检查。监狱发现有碍罪犯改造内容的信件,可以扣留。罪犯写给监狱的上级机关和司法机关的信件,不受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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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 Qiaochu and Xu Zhiyong
李翘楚与许志永曾经的幸福时光

 

中国的监狱生活极其艰苦。无论是我们的研究,还是其他机构的调查,都显示服刑人员普遍面临强迫劳动、被威胁长时间单独关押、时有发生的暴力、低劣的伙食、缺乏户外活动,以及被迫书写“认罪书”等问题。

在这种环境中,与外界保持通信,无论是写信、打电话还是探视,对在押人员来说,是他们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对外面的亲友而言,则是一条维系希望的生命线。

今年7月,中国女权与人权活动者李翘楚发现,她寄给未婚夫许志永的信件被监狱拦截,从那一刻起,她的担忧也随之而来。

在中国,探视和通话的对象通常仅限于经过核实的直系亲属,但通信原则上对所有人开放。不过,所有进出监狱的信件都必须经过审查。如果监狱认为内容可能影响罪犯“改造”,便有权扣留。而这套审查流程往往旷日持久,信件几个月都难以送达。

许志永是中国最知名的公民权利活动家和法律学者之一。他因莫须有的“颠覆国家政权罪”被判重刑,目前在山东省鲁南监狱服刑,刑期长达14年。两人的通信被阻断并不是第一次。去年,许志永曾因抗议恶劣的狱中待遇和李翘楚通信受限而绝食,继而引发外界关注与声援。

李翘楚一直是许志永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她本人也曾因揭露许志永在2021年遭受酷刑的情况而被判刑,于2024年8月刑满释放,共服刑3年8个月。

以下是她近期在博客上发表的文章,记录了在无法与许志永互通信件的日子里,她所经历的焦虑与痛苦。

一封信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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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o hands holding

 

2025年7月8日,我给许志永写了一封信,于7月9日寄出。7月28日,山东省鲁南监狱通过第三方口头转述要求我删除第一页第二段落的内容后重新寄出,表示原信件不再归还。

7月30日,我按要求删改后重新寄出。

8月26日获知,山东省鲁南监狱以“没有修改”为由继续扣押这封已经按照要求修改的信件。而许志永9月初的信件中也确认没有收到。

以往,虽然我寄的信审核时间比较长、过程比较波折,但他还寄信给我相对顺利。但至今近1个月,我们双向的通信都中断了。

中秋时我曾写歌曲表达,近期身心压力巨大出现创伤反应的经历。现在,这种失联的焦虑持续累积。志永在9月初的来信中也提到我总是不回应他的问题,我很想告诉他:“我回应了但你收不到”,不知道近一个月的通信中断,他是否认为我赌气不再写信。他也从来没有任何渠道可以知道,我是在多么努力的让信能够送到他手上。

从8月初至今,我试过很多办法:

给监狱写过 3次沟通信函申请书面修改告知、沟通信件处理进度————没有回复

给山东省监狱管理局写过 2次督办申请————没有回复

就 7月 8日信件扣押和信件审核问题 2次申请信息公开————被告知延期

提交过 1次检察监督申请————没有回应

昨天,我只能就信件扣押问题提起行政复议,显示已签收,正在程序中。

数算下来,为了这一封已经按要求修改过的信,我已经前后寄出9份法律文书。

而监狱在8月底就传话说:“不要再给监狱和狱政科寄法律文件了”

所以我已经不知道:

一封按照监狱要求修改过的信,为什么要被认定“未修改”,迟迟不愿送到他手上?

9份法律文书,为什么得不到任何实质回应,还要被以延期告知越拉越远?

明明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告知我本人如何修改、在要求合理的情况下我也愿意配合,监狱却人为地制造了各种障碍给我,为什么我要一再遭遇这样的困境?我接下来还会持续给他写信,不知道还会迎来多少封收不到的信。

我和许志永只是想保持最基本的通信联系和情感沟通,但我显然已经即将穷尽各种渠道,请问我还能怎么办?

更新

2025年10月16日下午,李翘楚终于收到了许志永写于9月28日的来信。他在信中确认,已收到她9月份寄出的两封信,但仍未收到她按照监狱要求修改后于7月30日重新寄送的那封信。从写信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了。

10月18日晚上,山东省政府复议办公室作出“不予受理决定”,认为监狱对服刑人员来往信件的检查、扣留属于“刑罚执行事项”,该事项以及省监狱管理局是否、以及如何监督此类事项,均不属于行政复议范围。

这一决定突显出中国监狱管理中的另一突出问题——缺乏明确、透明且有效的投诉和司法救济机制。正如李翘楚在文中所说:“这意味着监狱可以任意扣押信件,上级不会管,且被侵犯权利的公民却不能复议……这等于制造了一个‘法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