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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Jan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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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手铐睡觉:李方平回忆他的秘密关押经历

  李方平, 出生于1974年,工作于一家北京的律师事务所,杰出的人权律师。他代理过一些备受瞩目的案件,包括被囚禁的学者伊力哈木,人权活动人士胡佳,以及现已流亡在美国的盲人律师陈光诚。他也曾是为三聚氰胺奶粉丑闻中的受害者家属提供无偿代理的律师团成员之一,也呼吁过废除臭名昭著的劳教制度。   2011年初,随着中国当局越来越担心潜在的“茉莉花革命”,警方开始抓捕律师和活动人士。4月29日,身份不明的国家安全人员在北京街头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了李方平,秘密关押了一个多星期后才被释放。   正如下方的文字中显现的,李方平的早期RSDL经历,虽然短暂,但包括的许多元素都与在我们的《失踪人民共和国》书中出现的RSDL记事相同。比如:身体暴力,剥夺食物和睡眠,以家人做要挟,绑架时通过使用黑头套以向被关押者隐藏关押地点,所有“牢房”的窗户都被盖着,24小时看守,最后通过接受录制强迫视频认罪后得以释放。   以下的记事基于2017年一次对李律师的采访,采访中他描述了他被当局绑架后,被关押于RSDL下的遭遇。李方平从没有被官方出示过任何抓捕文件,也没有被告知过任何他被关押的法律依据。就制度而言,他被抓捕的事件从未发生过。  

绑架

2011年4月29日,李方平刚从反歧视公益机构益仁平NGO走出来,就看见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正在蹲守。其中一人问他:“你是李方平吧?”,李刚回答说是,他们就马上把他拉到一个车上,后来另一辆车也开过来加入了阵营,他又被押上了另一辆车,一进车他们给他戴上了黑头套,车就往北边开走了。在路上,他们说:“别人都失踪,就你不失踪?”   有两个人坐在车的前面,另外两个人坐在后座,将李方平夹在中间,他记得当时是在下班高峰,花了大概两个小时才到他们的基地。    

被罚站到凌晨两点 

到达基地后,直到将他带到一个房间后,他们才取下他的黑头套。他记得因为戴着头套看不见,上楼梯时押着他的人会说“抬脚”等指令,他的头套被取下时,他见到面前已经站了一排人。   他们很快就开始骂他,如果李方平说的什么他们不满意,他们就开始打,虽然不是特别认真的打骂。   头一天他们只给了他很少的食物,加上中午本来就没吃午饭,两名看守一直监视着他保持站立到凌晨两点,他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他们也不管,就这样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晚上。    

持续审讯30小时

大约有十个看守轮换监视他,五到六位警察讯问。有些警员会扮红脸,有些扮黑脸,其中一位说他负责这个案子。李说他们看起来并没有特定的抓他的原因,只是好像从一堆名单里抓人。   他们让李交出其他人权律师的信息。他们对律师们都是怎么会面、谈论哪些东西很感兴趣。一次审讯持续了30个小时,他们威胁他说如果不配合的话,他们可以想关他多久就多久,甚至可能将他的家人也关进来。如果他们对他的讯问答案不满意,他们就打他。   李方平相信他们只是想要获得一些其他律师的基本信息,同时也吓吓他,让他以后能够与他们合作。    

戴着手铐睡觉

他睡觉的时候,一只手被手铐严实的拷在床垫边的椅子上。他被要求必须保持双手和他的头都在被子之上。每天24小时被两名看守监视,通常看守们是每六个小时换一批。更糟糕的是房间的灯一直都亮着,从光线上来看你无法知道白天与黑夜。白天的时候,他的床垫会被立起来靠在墙上,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了。   李方平直到后来被释放后也不知道他当时被秘密关押的具体地点,只知道是在北京北边远郊的山里。虽然他被关押的房间窗帘永远都是牢牢地合上盖住光线,但他通过洗手间地小窗户上能看到外面山的轮廓。    

强迫认罪后被释放

在被绑架不到一周的时间,他被告知如果能与他们达成一些协议,他将被释放。首先,他必须保证他出去后要向人们解释他的失踪其实是去旅游了,而且他还被强迫写下一份声明,保证不接受外媒的采访,也不再参加和其他人权律师的聚会。光写下声明还不够,他们还强迫他在一个摄影机面前念出这个声明。他们威胁说,如果他以后不听话,他们会将这个视频公之于众。   最后,他们将他放在了北京北三环路附近的某处,从下车处,李自己回了家。从始至终,他们没有给他任何的书面文件解释这次被抓的原因。当然对李方平律师行使的“强迫失踪”也绝对是没有任何法律依据的。   这次被绑架的经历让他吸取了一些经验,则是日后应该更重视手机和电脑安全,例如即时删除聊天程序和邮箱中的敏感会话。可能比这更重要的,他意识到在此种情况下保持镇定的重要性。虽然他当时也非常害怕,但李方平的RSDL考验最终让他学会更好的面对自己的恐惧。